灯与城——陈刚

自贡灯会有“天下第一灯”的美誉，自贡人以此为荣久矣。出差在外，说起自贡，一般都知道自贡灯会。这些年来，自贡人在全国各地办灯会，名气越来越大。自贡的制灯企业从几年前的300余家发展到600余家，高峰时期用工达到5万余人。自贡灯会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，不仅走向了全国，也走向了世界。到目前为止，自贡灯会已在五大洲60多个国家和地区，全国500多个城市举办，观灯人数达4亿人次以上。2017年春节前，市委市政府在北京召开了自贡灯会新闻发布会，宣布开展“自贡灯会百城行”活动，受到国际国内媒体的广泛关注。7月，自贡灯会作为一项重大文化活动，在德国汉堡G20峰会期间举办，彰显了中华文化，更是盛况空前，广受赞誉。中宣部将自贡灯会纳入“感知中国”活动，文化部将自贡灯会作为“春节文化活动走出去”重要品牌。同时，自贡灯会还获得中国民族节庆活动组委会颁发的“最具国际影响力品牌活动”殊荣。丁酉鸡年灯会，中国国际电视台对自贡灯会进行现场直播，face book适时收看人数就达到96万。至此，自贡灯会悄然完成从一个地方品牌成为国际品牌的华丽转身。

追溯这座城市的历史，其实是因盐而生的。在洪荒时代，这里应该是一片汪洋大海。经过漫长的三叠纪，在中侏罗纪时期，这里成为恐龙的家园，那些食草的庞然大物和食肉的利齿猛兽在这里栖息繁衍，怡然自得。在经历冰与火、生与死的沧桑巨变后，一切归于沉寂。地球霸主恐龙在这里被集体活埋，湛蓝的海水变成了地下的黑卤。富集的盐卤资源成为这座城市取之不竭的宝藏，成就了井盐之都的辉煌。在农耕时代，盐作为重要物资和税收来源，被严加管控，朝廷和各地衙门对盐业生产、销售实施垄断经营，这从客观上给官商带来巨大的操作空间。盐卤资源富集的自流井让各地盐商蜂拥而至，因盐带来的巨额财富让盐商们腰包鼓胀，自贡成为富甲一方的风水宝地。在农耕时代，人们的娱乐活动是非常有限的，特别是夜幕降临，寂静而冷清。于是，观灯、赏灯、制灯、比灯蔚然成风，宫灯、走马灯、牛儿灯、鳌山灯、瞒天过海悉数登场，竖灯杆、搭灯台、放河灯、提灯会成为自贡春节期间重要的民俗活动。至今，自贡还有不少以灯命名的地方。这些观灯活动的举办，多以民间富商和社团为主，在重要节假日和春节供人们赏玩。1964年，自贡市人民政府主办了全市第一届灯会。以后，政府主办，企业参与，这种办会模式沿用至今。改革开放以来，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，人们生活质量的提高，对精神文化生活的要求也越来越高。特别是近年来，旅游热兴起，来自贡观灯人数呈逐年递增趋势，2013年以来自贡灯会观灯人数已突破200万。在春节期间，自贡街头车流滚滚、人流如织，不同口音、不同肤色的人们纷至沓来，餐饮宾馆悉数爆满，一派兴旺繁荣景象。

关于自贡灯会，或褒或贬，几乎每一个生活在自贡的人都可以说出一番道理，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也。客观上说，自古以来，办灯会并非自贡专利，也并非自贡最早。这一点，我们翻翻典籍便可以知道，让人印象深刻的恐怕是《水浒传》中关于东京汴梁元宵灯会的描写。自贡说有800年灯会史，一个重要依据就是，陆游有一首《念奴娇·一别秦楼》描绘过上元放灯盛景。而的确陆放翁也曾经骑驴入剑门，在公元1174年，即南宋淳熙元年做过荣州知州（即荣县，今属自贡）。自贡关于灯会的记载，迄今发现的地方文史、碑记均晚于宋代。所以，800年历史待考。但是，自贡灯会发展到今天，成就了当下的规模，的确有其内在原因。一是有传统，自贡人制灯赏灯观灯代有传统，这一点自不待言；二是有钱，自贡的制盐史可以追溯到东汉章帝年间，自贡在抗战时创造了全国捐款第一的记录，乃至改革开放后很长一段时间经济实力都在全省名列前茅；三是有需求，自贡1939年设市，当时人口约20万，是全国最早的城市之一，人们对精神生活有需求；四是有恒心，从过去到现在，至少有一两个世纪，自贡把灯会坚持下来了，这是十分不容易的。“天下第一灯”的美誉令人起敬，也令人眼热。现在，全国有不少城市想通过会节活动来提升城市知名度、拉动城市经济，其中包括举办灯会。在众多举办灯会的大中城市中，至今没有一个城市超越自贡，自贡依然是“天下第一灯”。自贡灯会的核心竞争力究竟在哪里？梳理起来，无非有三：一是有超强的创意设计能力，自贡每年在国内外办灯会几百场，出的创意设计图数以万计，培养成就了一大批创意设计人员，他们不仅具有超强的创意设计能力，同时具有无可比拟的立体造型转化能力；二是有一大批制灯产业工人，自贡是老工业城市，机械电子化工种类齐备，目前自贡就有几万制灯工人，他们不仅有娴熟的操作技能，更具有强大的机械制作安装能力；三是有一致的共识，自贡从政府官员到一般百姓，对灯会的基本理念和价值判断是一致的，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感召力和推动力。但是，自贡灯会仍然还有短板还有痛，这就是灯会常态化的问题，产业化的问题，文创产品研发的问题。这些问题，不仅是制约企业发展的问题，也是制约自贡灯会做得更大走得更远的核心问题，更是全市上下心心念念、正全力推进解决的问题。

灯，作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光明的追求，有着恒久的魅力。在寒冷的冬夜，一盏温暖的灯光不仅让人振奋，更让人感到温暖慰藉。一场灯会所表达的意境和情绪，不仅是中国人民情感的普遍表达，也应该是世界人民情感的普遍表达。这也是解释今天灯会之所以能够走向世界，为世界各国普遍接纳的理由。现在，自贡灯会不仅走出去了，而且伴随着灯会走出去的还有歌舞、川剧、杂技以及一些“非遗”项目，这是“灯会+”。同样，在一些重大文化项目走出去的时候，灯会仍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内容，如G20峰会举办的灯会，这是+灯会。去年，按照这种模式，自贡灯会已经在国外举办40余场，获得了很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。几乎在所以的灯会现场，无论中外，人们的表情都是相同的，轻松、喜悦、友好，灯会搭建起了人们心灵想通的桥梁。这不仅是灯会的魅力，更是中华文化的魅力。灯会在世界各国的成功举办，也更加坚定了我们的文化自信。

王余和张方来是自贡本土文化彩灯方面的专家，他们致力于自贡彩灯文化的研究，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。《漫谈自贡灯会》，对火的起源，灯的流变进行了概要梳理，对自贡灯会的艺术特色和工艺进行了归纳赏析，对新世纪以来自贡历届灯会进行了总结，很有价值也很有意义。该书质文并茂、证论翔实，相信这本书自贡人读来会亲切有味，外地人读来会豁然开朗。过去的几年，也陆续出版过一些关于彩灯文化的书籍，作为中国灯城，关于彩灯方面的研究应该多多益善，否则不足以支撑我们高远的声名和庞大的产业。因此，对他们的研究成果应该大声叫好。同时，还希望他们，乃至更多的人来研究彩灯，研究彩灯文化，让这朵绚丽的奇葩开得更加璀璨夺目。

一座城孕育了一盏灯，一盏灯扮靓了一座城。把自贡灯会办得更好，是民族文化传承的需要，是文化产业发展的需要，也是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。让“天下第一灯”扮得更亮、走得更远，我们应该有这样的责任和担当，我们也坚信自贡灯会的前景是充满希望的美好的。

（此文是作者为《漫谈自贡灯会》所作的序言）